G弦哀悼

Der Vogel kämpft sich aus dem Ei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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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期在银英,同人题材原因ao3用得多,有需要可私信联系。

【缪亚】黄金一日 | Ein Tag wie Gold 04

新年将至,费沙娱乐城举办了一场舞蹈马拉松。

于是疲倦的生者不知疲倦地跳舞。


假贺岁片,阅读须知及前文:(1) (2) (3)

本章含有过往感情史描写。缪拉中尉时期有惨痛失恋经历的传言是田中芳树黑纸白字写的,具体怎么个惨法是我胡诌的,没有田中芳树为此事负责。


04 Neidhardt

“差不多结束了吧?跨年夜可以不用这么认真工作的,缪拉元帅。”

砂色头发的青年头也没抬,继续给同僚发送工作邮件。瓦列刚刚告诉他舰队明天就能到达伊谢尔伦,正好是新年的头一天。他需要把今早会议的结果传达过去,并通知对方自己这一队的日程和规模。

“喂,缪拉,听人说话啊!”

“抱歉,毕典菲尔特。你先坐,壶里有咖啡。等我……把这些给……”他的话越来越破碎,最后直接停在半路。缪拉盯着不断向后跳动的光标,手上一刻不停地输入字符——这封邮件必须赶在火龙沉入液态金属前送达。

毕典菲尔特叹了一口气,重重地坐到沙发上,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。他看向年轻人养的绿植,即便工作繁忙,对方也把这些植物照顾得很好。盆里的土是湿润的,还能看见零零散散几片补钙的蛋壳。

毕典菲尔特又扭头看了看伏案工作的缪拉:狮子之泉最年轻的元帅今年只有三十一岁。以前他们有更年轻的凯撒和齐格飞·吉尔菲艾斯,这两人的光芒让人们陷入对年轻天才的狂热崇拜中,而缪拉的年纪并没有小到让人对他能力啧啧称奇的地步。天才早逝后大家不愿从梦中醒来,又对这位年纪最小,曾被凯撒高度评价的元帅寄予厚望。

其实对他们当中任何一人抱有期待都无所谓,毕典菲尔特想,只要不是缪拉。因为对方是一个了无牵挂的疯狂单身汉,又比自己更害怕让别人失望。他和瓦列讨论过这件事——仔细想想还挺可笑,凯撒死去的那一晚他们还在吵架,现在却能像两个家长一样坐下来讨论最小同僚的心理健康问题。他说和缪拉喝酒越来越没劲了,连个新鲜八卦都听不到;瓦列说他总能看见缪拉在大本营安营扎寨,做一些不属于他分内的工作。元帅的眼睛对上元帅的眼睛,他们一齐叹了口气。瓦列举起酒杯,他紧随其后。

“祝冬天早些过去。”

红发男人说完便闭着眼睛把杯子里的酒都倒进胃里。此时毕典菲尔特彻底原谅了对方,从病榻前的争执,到罗严塔尔元帅叛乱时对方说的那些没有同僚爱的话。米达麦亚说的没错,如果他们几个都不能团结在一起,罗严克拉姆王朝的未来就到阴沟里找去吧!于是他学着瓦列的样子将酒倒进胃中,感受滚烫,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。

瓦列瞪了他一眼,用力把义肢扶回原位。

 

“你需要休息一下,小伙子。”

一旦毕典菲尔特开始用年龄压他,叫他“小伙子”的时候,就证明对方真的开始担心了。他不想让素来无忧无虑的人担心,那是对其本性的违背。于是缪拉跳着检查完邮件内容,按下发送,然后抬头朝对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。

“我知道了。那我们今晚去哪里呢,提督?”

毕典菲尔特很满意年轻人的妥协。他倒了一杯咖啡递给缪拉,神秘兮兮地对他说:“费沙中心区的娱乐城。你去过吗?”

缪拉诚实地摇摇头。闲暇时他更喜欢光顾高级士官俱乐部和位于郊区的马场,但这两者都已经很久没等到他了。从今年夏天开始……不,还要更早,他就自愿放弃了一切单人公寓内不能完成的娱乐活动。门后立着的网球拍早已落灰,马靴被塞到鞋柜的最里层,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这些爱好全情投入,花在公务上的时间和咖啡因摄入量却成倍增长。

喘不过气的日子里,他经常会想念自己留在家的那只白狗。第一次见到它是调职令下来那天的夜晚,他终于结束了在费沙的驻守生活,准备启程返回奥丁。当晚缪拉在饯别宴上被灌了很多酒,与同样喝多的寮友东倒西歪地躺在俱乐部的长沙发上。没有人会来接他们回去,他本应在人堆中睡到第二天早晨,但命运显然有别的安排。年轻人被一阵凉风惊醒,歪歪斜斜地走到俱乐部门外,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。等到反胃感没那么强烈时,缪拉抹掉生理性的泪水,在模糊的路灯下看见了瑟缩在纸箱中的小狗。

那孩子显然被他吓坏了,正一个劲地往箱子里钻。他伸手摸了摸小狗脏兮兮的毛发,向她一遍又一遍道歉,直到对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。

“你是被人抛弃了吗?”

小狗不说话,拿明亮的眼睛望着他。他被对方的眼神刺穿,费沙的凉风借机占领他的心脏,将刚刚结痂的伤口全部撕开,暴露在其主人面前。

“我也是。”

他总是不愿回忆起,调职令下来的那个夜晚也是他失恋那天的夜晚。他在调职确认书上签字时,也签署了那段感情的死亡证明。他解开军装外套,将小家伙拢进怀里。一人一狗在那一晚犹如鬼魂般走遍费沙街头,一直走到太阳升起,不满一个月的小狗在他怀中睡着,他才终于感觉到漏风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弥补。

小白狗理所应当地被他带回奥丁。活泼的孩子一到休息日就拖着心情阴郁的他出去玩,在公园草坪上打滚,给他叼回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。等到战争开始变得没完没了时,他将爱犬送回老家,父母会照顾她,她也能代替自己陪伴在父母身边。一切结束后,缪拉本想把她接到费沙,让她和自己故地重游一番,结果家乡那边的兽医说她已经老到不再适合星际旅行了。

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她年岁渐长。缪拉以为能带给人安慰的事物必然拥有长久燃烧的灵魂——这样的事物是不会老去的。可娜塔莎确实是老了,上次和妈妈视讯时,他看见那孩子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,半眯着浑浊的眼睛,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。他希望自己能陪着她,给她安慰,就像命运的岔路口前她曾陪在他身边,让他重拾信心一样。流浪儿既然遇到彼此,就不应该孤独地死去。

 

毕典菲尔特开始催促他去换衣服,缪拉回过神来,快步走进办公室侧面的小房间,脱下元帅服,套上素色西装外套。毕典菲尔特从门口挤进来,看到他的装束后连连摇头,说他看上去还没到酒龄,缪拉只好从抽屉里掏出一副老土的玳瑁眼镜戴上。

男人似乎还有些不满,但一时间也别无他法,挣扎半天后只能耸耸肩,转身走向门外。缪拉跟着毕典菲尔特来到泊车场。现在是新帝国历3年最后一天晚7点,天空中最后一点暖色也消失不见,星星尚未来得及亮起。他们穿过费沙错综复杂的交通网,来到一座明亮的建筑前——费沙娱乐城几乎被LED灯完全包裹,在夜色中比很多恒星还要闪耀。

黑色枪骑兵的首领一往无前,推开玻璃门。门上的小铃摇了起来,发出一阵相比于室内嘈杂乐音来说微不可闻的撞击音,但机灵的门童接收到了这段信号,小跑着靠近他们,恭敬地接过缪拉和毕典菲尔特的外套。拿到小费后,又带着他们走过门廊,进入娱乐城内部。

占据了整个一层的舞池现在正被狂欢的人群占据着。人人都大汗淋漓,人人都脚步虚浮,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。灯球折射出绚丽的色彩,棱镜之下人们像湿柴一样闷烧,向迷幻的乐音借贷,共享助燃的酒精与副产品香烟。他们看上去很累,帝国人想,但这并不妨碍舞者们形成一片私密的场域:所有激情喷射而出,把不属于场域内的人推向远方。

“噢,在举办活动呢!”毕典菲尔特眯着眼睛,试图辨认舞台后方用彩带歪七扭八围出来的字。“‘舞蹈马拉松,胜者全拿1000帝马’。真的假的?”

“跨年夜嘛,也不奇怪。”所有五光十色的瑰丽画片透过平光玳瑁眼镜都只会惨淡地过曝光,缪拉提不起兴致,又被汗臭味和浓烈的香水味刺激得想打喷嚏。“我们去二楼如何?”

毕典菲尔特点点头,他正尝试将挂在计分板上的号码牌与舞池中的组合对应。“缪拉,来赌一赌几号赢吧。”

“不知道。”砂色头发的青年正专注于躲避人群。今天这里不仅有几十组参赛人员,还有更多来凑热闹的观赛者。剧烈的风暴在海上形成漩涡,他在所有失去神智的鱼中尝试逆游。

“别像个老头子一样。随便说个数字又不会要你的命。”

缪拉叹了口气。“好吧……7号,我选7号赢。”

“7号……7号是两个男人在跳哎!呃,也有可能是女的穿了裤子。他们看起来好不专业,我要选现在动作还十分标准的13号。”

“我不在乎。你喝什么?”

“先来点啤酒吧,我请客。”毕典菲尔特把一把零钱塞进他手里,他拿着那些钱叫了两杯啤酒和一些吃的,然后走到毕典菲尔特走了大运才占到的位置边坐下。两位帝国元帅就着食物开始聊天。酒上来后,谈话的内容愈发不着边际。他们大声朝对方喊叫,因为不这样就一个字也听不清。此时缪拉终于理解了毕典菲尔特热爱高声讲话的原因,当人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声带上时,会自动忘记胸中那些缠成一团的思绪——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!

 

“你条件不也挺好的,为什么找不到呢?”话题最终还是落在了毕典菲尔特最感兴趣的领域。高大的男人整张脸都被酒精染红了,在泛蓝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。

“我只是不想太草率……”缪拉头有些晕,但也仅仅如此,因为他马上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暗含讽刺。“我没有指责你恋爱观的意思,提督。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。”

毕典菲尔特摇摇头,表示并没有被冒犯。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,然后探身问道:“缪拉,你实话跟我说,那个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?你年轻的时候交过女朋友,但对方把你甩了?”

啊,躲不掉的疑问。先是家人,然后是士官学校的同期好友,现在亲近的同僚终于也忍不住了。缪拉并不知道这个流言是怎么传遍全帝国的,但也不觉得承认这件事有什么可耻,于是他朝毕典菲尔特点了点头。

黑色枪骑兵的首领随即嚷嚷了一些“那女人真是没品味!”“她现在一定后悔死了!”之类的话。缪拉沉默着,端起酒杯喝了一口。这里的威士忌味道不错,费沙的威士忌一直如此。

盖特露德,这是那姑娘的名字。他从未给这个长名取过昵称,他认为盖特露德本身带有一种萦绕在齿间的诗意。他第一次遇见盖特露德·冯·齐兰子爵小姐时不过是一名中尉,而对方也只有十九岁。爱情迅速产生,让缪拉忽视了其中潜藏的阴影。后来他在协助当时连侯爵都不是的莱因哈特时差点丢了性命,盖特露德因此惊惶万分,那一刻缪拉才发现对方有多依赖自己的伴侣。

她病态的依恋在黑暗中长期发酵,现在醒了,就像花朵盛开后暴露出内部腐烂流脓的蕊。她希望缪拉能够退役,另谋出路,而沉浸在恋爱中的中尉竟然真的写了申请书。当时他的上级——一位温和的老贵族——坚决不同意此事。长官将他的退役申请扔在桌子上,那张纸随风飘到他的脚下,让他抬不起头来。沉默了半晌后,老将面色有所缓和,招手让他靠近些。

“孩子,我在你身上看见了更多的东西,而不仅仅是一位丈夫。我第一次见到你时,你跟我说你想要拥有自己的舰队,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到。缪拉中尉,请实现给我看。”

他记得那天天空中挂着鱼鳞状的云,记得自己悻悻地回到宿舍,双手撑在洗手台上,凝视镜中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。说实话,他看不出那是一张丈夫的脸,还是一位提督的脸。

尚且年轻的缪拉讨厌非此即彼的思维,对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:或许自己能够既是盖特露德的丈夫,也是一个舰队的长官,或许自己能同时得到星星和玫瑰。就在他苦于维系军职和情人之间脆弱的纽带时,盖特露德提出分手,紧接着嫁给了一个在费沙经商的年轻贵族,让自己几个月的奔波显得异常滑稽。

他只能庆幸自己调职令上的报到时间比那姑娘婚礼的时间早。

再度听闻她的消息是几年后,讨伐利普休达特贵族联合军的那场战役带走了盖特露德和她的丈夫,也带走了他曾经的上级。接到这条消息的那一刻起,中尉岁月彻底离自己远去,即将荣升上将的缪拉站在窗边,看见卫兵换岗时踢正步的声音将一树鸟儿惊起。

“你还爱她吗?”

缪拉扑哧一下笑了出来。“看来提督你也是浪漫主义者啊!”他将酒杯倾向为他倒酒的侍者,然后摇晃着那杯也能反射灯光的液体。挂在杯壁上的酒液再度落入液面之下时,现役最年轻的元帅抬头直视寮友的眼睛。“不,我很确定我不再爱她了。”

威士忌流经唇舌,溶解在其中的霓虹在他胃里弥散。他尝试在脑海中描摹旧时情人的样子,却处处碰壁。他不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那天盖特露德穿了什么样的衣服,也早就把对方的爱好抛诸脑后。让他描摹她还不如让他描摹帕西瓦尔。

真奇妙,自己曾发誓永远不会忘记她。

“我很确定。”

毕典菲尔特撇撇嘴,不再说什么。气氛冷落下来,多年前费沙的冷风又一次吹进心里,奈特哈尔·缪拉遗憾地发现那里还一片荒凉。

 

“喂,毕典菲尔特?喂!”

男人的回应只有一声呼噜。自己只不过是一时没注意,毕典菲尔特就得意忘形地将啤酒和红酒混着喝。缪拉叹了一口气,把酒瓶从他手里抽走,又把他的手臂从沾有酱汁的盘子旁挪开。

就在这时,主持人的声音顺着扩音器传了过来,将他们杯中剩余的液体震得发抖:

“哦?7号组合中的一位倒下了!他是否能站起来呢?”

“哈!”对面的毕典菲尔特忽然抬头,朝缪拉露出一个傻笑。“我……说过,7号,不专业。”

“说不定能起来呢。”缪拉紧紧地握着啤酒瓶,和毕典菲尔特进行拉锯战,然后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。人群开始骚动,缪拉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舞池。7号……7号……

砂色头发的青年瞪大双眼。他猛地起身,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,发现根本看不清后又朝身边的人借望远镜。然后他转身朝楼下跑去,一步跨过三个台阶,摘掉老土的玳瑁眼镜扔在侍者的托盘中,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,一路跑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面前。

 

“亚典波罗提督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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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本章另外致谢一位诗人及他的作品:Bertolt Brecht(布莱希特)- Erinnerung an die Marie A.(《回忆玛丽·安》)。

**埋葬小狗时是两个人,小狗没有遗憾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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